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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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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過後,陸明童便全心投入在陸遠山之死的調查上。

按照陸豆芽的話來說,自己暈倒和老爹的死間隔時間只有短短三個月,那麽有沒有可能,自己暈倒這件事和老爹遇害有關呢?

“豆芽當時不在場,是春桃經過靜心閣的時候,聽見裏面好像傳來異動,一進來卻看見少爺暈倒在樹下……再後來,少爺就失憶了。”

陸明童曾問過春桃此事,只可惜她當時見著陸明童暈倒,便嚇得花容失色,出去喊人了,並未發現周圍有其它異常。

靜心閣是陸遠山最愛的茶室,平日裏大門緊閉,未經他的允許,不準任何人進入。

自己當時是想做什麽,才會暈倒在那兒?

陸明童閉著眼試圖回憶,大腦中卻是一片空白,關於靜心閣,關於自己去靜心閣的動機,沒留下半點兒記憶。

“嘶——”只是想去追究這點,腦袋便開始隱隱作疼。陸明童放棄地抱住頭,面露痛苦之色。

陸豆芽忙扶住他:“少爺你沒事吧?”

想把那疼痛感甩開似的,陸明童猛地搖搖頭,無力地趴在桌上:“最近只要是刻意去回想以前的事情,頭便像要炸開般,疼完依舊什麽也想不起來,真是折磨死我了。”

陸豆芽只好替他輕輕按壓穴位,輕聲安慰道莫急,擡頭一看,見陸九天捧著青花碗進來了,道:“少爺正疼著呢,這藥來的是時候。”

陸九天皺了皺眉:“這又不是止疼藥,能應付的了什麽。少爺怎麽突然頭疼了?”

陸豆芽接過碗,道:“少爺剛剛試圖回想些以前的事情,便頭疼了。”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陸明童的手,道:“少爺,把藥喝了,興許能好些。”

陸明童飲盡那黑苦藥汁,用手帕擦了擦嘴:“這藥好像沒那麽苦了。”

“我看少爺每次喝藥痛苦,便在裏頭加了些糖。”陸九天道:“少爺,保住自己的身子最要緊,莫急於一時。”

陸明童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,才啞著聲音揮揮手,疲憊道:“沒事,九天,你去幫我把春桃叫來,我有事問她。”

春桃很快便到了,陸明童示意她坐下,開門見山道:“春桃,你說我暈倒那日,你是聽見靜心閣有異動才來的?”

春桃點點頭道:“是的,少爺。”

陸明童道:“那你可還記得,是什麽樣的聲音?”

“這……”春桃眨眨眼,道:“少爺,這事已經過去了太久了,春桃實在記不清了。我只記得有一聲悶響,我擔心是有人進靜心閣行竊,便進來看看,誰知卻看見少爺倒在樹下,可把春桃嚇壞了。”

一聲悶響……按照春桃從門口進來的時間看,那應當是自己摔下來的聲音。

沈思片刻,陸明童問道:“那在那聲悶響之前,可還有別的聲音?”

春桃道:“我在門口聽不仔細,只能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說話,緊接著就是悶響聲了。”

前一刻還在說話,下一秒自己便墜到了一樓。陸明童的臉沈了下來,很明顯,靜心閣當時還有第二個人在,並且自己一定與他發生了爭執,才會被推下來摔壞腦子。

自己和那個人在為什麽而爭吵?他是殺害老爹的兇手麽?可是按照自己的個性,如果找到了兇手,必定會第一時間派人去生擒他,又怎麽會單獨約他在靜心閣見面呢。

或者說,那人並不是殺害老爹的兇手,自己與他爭論的,另有他事?

“那你可還記得,那爭論的聲音是男聲還是女聲?”

春桃眼睛一亮,道:“這個我知道,一定是男人的聲音,隔著墻傳來又低又悶,絕不似女子的聲音。”

女子之力,也未必能將自己推下樓來。

陸明童想了想,拉著陸豆芽轉身就走:“你們二人回去,豆芽你與我走一趟。”

陸豆芽懵道:“少爺,咱們這是要去哪兒?”

“當然是靜心閣。”

不論推自己下樓的人是不是殺害老爹的真兇,他是在靜心閣將自己推下樓卻是明晃晃的事實。

既然如此,那靜心閣之中一定藏有玄機。

二人來到靜心閣前,這靜心閣是陸家山莊內最安靜的一處所在,閣樓高兩層,不大卻精細雅致。紅柱上刻著他最愛的詩,屋檐四角雕有白鶴。陸夫人喜荷,底下便種著滿滿一池荷花。陸遠山生前最愛在這兒一個人待著,二樓鋪一臥榻,枕著微風看半宿的荷花,思如泉湧,落筆成書。

寫的好的第二日便差人送去陸家書肆印售了,寫的不甚滿意的,便留在了這座閣樓中,雜亂地堆在一起。

陸夫人有幾次看了,笑道:“書房的書倒是每日親手歸得整整齊齊,這兒卻和茅草堆一般,一碰就能倒了。”

陸遠山對此只是隨意道:“書房那些都是名家著作,這兒都是些閑話雜記,擺那兒就行了,也沒人來看。”

說是這麽說,陸夫人賢淑,還是會為他沏上一杯茶,任他接著寫他口中的閑話雜記,自己默默為他收拾。

如今父親不在了,母親怕見著傷心,也鮮少踏入此地,門前落了鎖,陸明童便找人拿了鑰匙來。

“這地方,我來得很少。”一進門,陸明童便道。他仰著頭環顧四周一圈,不由對父親為何獨愛此地產生幾分理解:“此地雖然說是父親寫作的地方,卻更像是他與我娘感情的寄托。”

陸豆芽撓撓頭:“少爺說的是外面那一池荷花嗎?聽說老爺和夫人當時是因荷花定情,只可惜現下寒冬臘月的,外面別說是荷花了,荷葉也沒有一支。”

陸明童笑著敲了敲他的頭:“呆子,你可知父親這閣樓的書架裏面放的都是什麽?”

陸豆芽道:“我知道,是老爺以前寫下的一些雜記。”

陸明童笑道:“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”

“這書架中,除了雜記,更多的是他寫給我娘的那些酸詩。”陸明童從書架上抽出一疊,隨意翻開一張,柔聲讀道:“白玉足,纖纖手,回眸一笑,折煞陸某。偶入荷花深,卻遇秋水柔。”

讀罷縮了縮脖子,望著一旁和自己一般表情的陸豆芽,哈哈大笑:“怎麽,你也覺得酸?”

陸豆芽訕笑道:“沒有,我是覺得老爺才氣過人,連追姑娘都這麽文縐縐的,換成是我這種笨嘴,就沒有情詩寫了。”

陸明童將信封裝好,放回原處,道:“他那時苦追娘親卻得不到一點回應,心灰意冷。以為娘親將這些信都扔了,卻不知娘親視若珍寶,一直存著。後來件了這座樓閣,便把這些信也一並搬了過來。我小時候好奇讀了幾封,他臉上羞臊不過,便尋了個理由把我踹出去了。”

陸豆芽笑道:“原來老爺也會害羞,依我看,少爺的性子和老爺還是有相像之處的。”

陸明童瞪了他一眼,道:“我可不會寫這些酸溜溜的東西。”

二人沿著樓梯上了二樓,推開塵封已久的窗,陸明童站在欄桿旁望向底下:“你指給我看,我當時昏在哪棵樹下?”

陸豆芽瞧了瞧,指著東邊道:“那兒。”

陸明童比量比量距離,道:“這麽遠的距離,看來推我那人力氣不小。”

他往旁走了走,道:“來,你站這兒。”

陸豆芽便乖乖站在他指示的位置上。

陸明童挪了挪位置,又挪了挪位置,抓著陸豆芽小心調整。

陸豆芽一動不動地充當木頭人:“少爺,你在做什麽?”

陸明童終於移準了位置,道:“我在猜,他是從哪兒將我推下去的。”

陸豆芽睜大眼:“少爺,這你也能推算出來?太厲害了!”

陸明童嘴角一抽,指著他身後道:“這一排欄桿都是整整齊齊的,唯有你身後這一塊缺了一角,想也知道我是從這兒飛出去的。”

說完左右審視道:“但是找到了我墜樓的地點,好像也沒有什麽用,這周圍的陳設一點兒也沒亂,就好像這兒並未發生過爭鬥一般。”

陸豆芽撓了撓頭,提醒道:“少爺,萬一沒有爭鬥,而是你被他單方面毆打呢?”

陸明童:“……”

陸豆芽道:“少爺並無武功,遇上個會武功的,只有挨打或者逃跑兩條路。”

這話雖然難聽,卻也不無道理。陸明童摸了摸下巴,沈思道,豆芽說的不錯,自己若是遇見危險,必然拔腿就跑喊幫手,可看這周圍整齊的模樣,完全不像發生過逃竄。

他問過下人,靜心閣自他昏迷後便被陸夫人鎖了起來,並無人進來打掃過。那麽,這麽整齊的現場,只剩下一種可能——他和那人爭論到起沖突時,那人一掌便將自己扇飛了。

承認自己這麽弱的確丟臉,但陸明童實在想不出第二個緣由來解釋。

可自己為什麽要將人約來靜心閣呢?

陸豆芽道:“少爺,你有沒有想過,如果不是你將人約來隱書閣,而是他邀了你呢?”

這個想法的確在陸明童的腦海中出現過一瞬,只不過很快便被排除了,陸明童解釋道:“不可能,若是我收到消息,必定會派九天在不遠處保護我。”

二人苦思無果,只好又開始翻找閣樓,企圖找到什麽不同尋常的證據。

直翻得塵土飛揚,連連咳嗽,也沒找出個結果來。陸明童喪氣地癱坐在地上,突然聽見陸九天在門外道:“少爺,有你兩封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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